和天柱山的相逢，是在一個初春的時節(jié)。沒有約定，也沒有誰刻意去等。清晨在一片激蕩的吆喝聲中，也就踏上了大巴。
越過晨曦，迎著朝霞，隨著大巴的奔馳，歡喜總是趕走沉悶的倦意，在與時間的奔跑中，離目的地愈來愈近，一路幻想中的畫面在腦中閃現(xiàn)著，心中不由得呼喚，天柱山，我來了。
選擇天柱山，理由一串。新春，隨著《相約1998》的歌聲，相約悠悠，歲月悠悠。經(jīng)過三載的齊心協(xié)力的創(chuàng)建，單位終獲桂冠，一場盛大的歡喜之后，隨著而來就是這是外出獎勵。一個大巴，近50人的團，大巴車中不知裝滿了多少欣喜、歡喜甚至驚喜。天柱山的了解，多是碎片化的，偶讀余秋雨的《寂寞天柱山》也是驚鴻一現(xiàn)，思緒多在患得患失中飄逸。正如我長期琢磨的一個問題，如果當(dāng)年李白能久久在潛山尋景，在多些日月在天柱山下靜修，或許那首詩就是：相看兩不厭，唯有天柱山了，換成這般地贊嘆，必定是游園驚夢，姹紫嫣紅了，也不必會有“寂寞天柱山”之感慨了。而恰恰相反的是李白把天柱山當(dāng)“家”了，來了句：“待吾還丹成，投跡歸此地。”讓天柱山等了好幾年。
旅游或者說游玩，多與時光、心情、欣賞等元素有關(guān)，正如林徽因所言，愛上一座城，也許是為城里的一道生動風(fēng)景。大多的元素是因風(fēng)景的誘惑，催著趕路的心和尋景的步。此時隨著觀景的急切與對美景的渴望，可以暫且忘卻一些勞倦。車到山腳下，倦怠的同事，都像剛睡醒的鳥兒，嘰嘰喳喳喧囂起來，帶上期盼的心情，開始登山。
春風(fēng)素然，我避開鬧騰人群，擇以幽靜山路前行。此時，想到下車后，看到村民們兜售的紀念品中，色彩斑斕的娃娃魚在瓶里停佇不動，它們以淡雅如蓮的姿態(tài)，守候歲月緘默；如打撈陳舊古樸的心事，隨著歷史車輪翻滾向前，但不知去往何方。曾有人說，置身于天柱山，既能感受到塞北的戈壁、灘石，又能領(lǐng)略到江南的秀麗婉轉(zhuǎn)。情結(jié)天柱山，是一種歸宿，一種心靈的寄托。他的巨臂可以緊緊給你溫暖、安全感；他的素手可以輕輕撫摸內(nèi)心的傷痛。然而，此時的我，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憨牛，躬耕山林之間。正如不是天高地厚，信誓旦旦從一名醫(yī)者轉(zhuǎn)為作者一樣，積淀多年的醫(yī)學(xué)知識就這樣淡泊了，揮一揮衣袖，不帶走半點依戀。轉(zhuǎn)型哪樣的決裂，冷酷，如深潭里的寒冰石，發(fā)著冷颼颼的光。這光寒意深深，有家人的不解，朋友的疑惑，嘲弄者的恥笑，落入讓人歡喜讓人憂的尷尬境地，一直會有人說，傷心總會難免的，也有人會說，敢拿青春賭明天。站在這個十字街頭，我真的茫然了，失意與彷徨同時涌來。
說好只是散心，并不帶隊，所以輕松多了，目光可以隨著上山的松鼠，一蹦一躍，消失在松林里；心情可以隨著剛探出頭的竹筍，往更高的竹節(jié)攀越。人是個善于調(diào)整精靈，心情也會陷入閑情的包容之城中，境由心生。置身天柱山之中，山的博大包容自然會緊緊相隨，導(dǎo)游嘴里的景觀，都如云層一一散淡，而我進入山中，是否要尋找李白、白居易、王安石、蘇東坡、黃庭堅等文學(xué)大家在此留下的足跡呢？還是要傾聽到他們在此留下的躉音？問題有點漂浮不定，反讓腳步更加殷實。景觀之中納入人文的元素，生命力自然會更長久。天柱山之前，也曾補過課，知道一點大家與天柱山的故事，如白居易留下了“天柱一峰擎日月，洞門千仞鎖云雷”。蘇東坡留下了“青山只在古城隅，萬里歸來卜筑初”。王安石留下了“野性堪如此，潛山歸去來”。公元前106年，漢武帝劉徹登臨天柱山封號“南岳”。還有，天柱山幾乎包羅了世界上所有花崗巖風(fēng)景區(qū)的地貌景觀：奇峰、怪石、洞穴、峽谷等勝景。尤以花崗巖崩塌及堆壘景觀典型而堪稱世界一絕，成為國內(nèi)同類景觀的代表而冠名為“中國天柱山型花崗巖地貌”。文景相宜，不僅是一種厚重體現(xiàn)，更是一種自然的厚待。這種厚實如山下的三祖禪寺，一花一世界，一葉一如來，耳聽松濤，無窮般若心自在，俯視滾滾紅塵的萬千生命。當(dāng)心寧靜到聽禪物語，聆聽花開之時，就可以封塵所有的記憶，撇開所有的糾纏，拋開所有的紛擾，一個人，一座山，足矣。
同事的關(guān)切，還是把我從尋靜中拽入歡鬧，思緒隨著涌動前行的人群自然改變。導(dǎo)游口中的天柱山如天際的變幻莫測的云，一會絢麗多姿，妖冶深沉。導(dǎo)游說，天柱山奇峰凌云，巍峨崢嶸，斷崖絕壁，雄渾厚重；它怪石林立，狀人狀物，奇洞異景，妙趣橫生。最高峰——天柱峰如擎天巨柱，雄偉壯麗，猶如石筍，拔地入云，頂天立地，它海拔1489.8米，突兀佇立在群山之巔，整座山峰就是一塊灰白色巨石，松樹稀疏地生長于巨石間。此時，我想起余秋雨所說的，天蛙峰因峰頂有巨石很像一雙青蛙而得名。與天蛙峰并列有降丹峰和天書峰，一峰峰登上去，遠看四周，云翻峰涌，確實是大千氣象。“天柱”峰，如“天柱”，斷崖千仞，云繚霧繞。美，如莊子所言：天地大美。所有的文字都是累贅，所有的語言都將拋棄，所有的色彩都要傾倒。我只能仰視，遙對著“孤立擎霄”、“中天一柱”和“頂天立地”12個石刻大字驚嘆，流連。憑欄遠眺，山巒間的云霧繚繞，松翠鳥鳴，那種特有磅礴彰顯不僅是醉人的嫵媚與婀娜，還有天地萬物的潔凈和蒼茫，在纖塵不染的大自然面前，我豁然找回久違的本真，一種天地包容般地震撼撞擊著心靈，熱淚毫無掩飾地奪眶而出。
空靈物語，對著大山嗚咽，淚還是被同事發(fā)現(xiàn)，不想被他們誤解，還是背過臉去，說了句，風(fēng)太大，景太美。心中的困惑多是決策的徘徊，如月光下的躊躇，歲夢中的彷徨，有時真不知路在何方，很多淡散的光陰，只能守著冷冷的月光獨自體量。還好，當(dāng)時我有《莊子》一書，在冷颼颼的月光下，守著一枚孤月，感覺不是那樣的寒。也就是從那時起，總喜歡用文字去勾勒昔日的種種，用文字去記憶曾經(jīng)的故事，春花秋月，孤立寒秋。一點心靈上的漣漪，都會用淡淡的筆墨，渲染在單薄的日記本里。回憶中的那些銘心刻骨，也隨著追溯著過去的過去，落盡平凡之中。
記得，有作家說過，山是要閱讀的，尤其是像天柱山這樣古老的山。天柱山，真是無處不風(fēng)景，無處不文章！她是一本無字天書、一部無言巨著。結(jié)構(gòu)之恢弘，構(gòu)思之奇妙，意境之高遠，山中的一草一木、一溪一水、一峰一石、一澗一谷、一洞一府等，無不展示出其緊湊、精致、豐富和扣人心弦，讓每一位閱讀她的人，拍案叫絕，入目三分。郭熙在《林泉高致》論山水時就曾說，“山以水為血脈，以草木為毛發(fā)，以云煙為神采。故山得水而活，得草木而華，得云煙而秀媚。水以山為面，以亭榭為眉目，以漁樵為精神。故水得山而媚，得亭榭而明快，得漁樵而曠落。此山水之布置也?！膘`秀的天柱山，早已徹悟了的境界，把這里的山水布置得神奇秀麗、古樸深邃而引人入勝。
如果說它山如令人敬仰之老者，天柱山則是令人驚羨的少者，一樣的古老，但卻真真是鶴發(fā)童顏，活力四射、妙趣橫生。風(fēng)起了，沿著風(fēng)來的方向看，讓我回溯到那個叫做唐的朝代，然后經(jīng)過宋元明清，風(fēng)最終停留在了上個世紀90年代。那些流年浸染的時光，堆砌著前世的雜亂無章，正如天柱山一樣，其真正的面容，被遮掩了數(shù)十億年，我們無法預(yù)料命運的羈絆，空守一份執(zhí)念。有作者稱，她，是一部地道的長篇小說。醞釀于2.4億年前的白堊世，著名的燕山運動激發(fā)了天柱山深藏于大山內(nèi)核巖漿的熾情，她在地殼內(nèi)心打著腹稿，進而把思想浸入數(shù)千米深層，形成了天柱山花崗巖體堅實厚重的素材胚胎。二十幾億年間，天柱山能擺脫折戟沉沙的陣痛，散發(fā)著飄逸之氣，讓蒼松，勁草在漫長的山風(fēng)中獵獵聲響，讓世人為之傾倒，絕不是一念花開，而是恒久的驛動。滿山的游人，多像一個戲臺。它盛滿千秋故事，卻不能隨心所欲，臺上悲歡離合，臺下喜怒哀樂，演繹的都是一剎那的輝煌。時光匆匆，年與年之間的更迭是那樣的不經(jīng)意，輕易就將人帶至懷舊的門檻。剪一段慢下來的時光。還是停留駐足生命是的渡口，每個人，和某座山，都有一段不可遺忘的生死過往。很多往事，都如山上或三祖寺的摩崖石刻，字宇之間有上善若水、厚德載物震撼，也有齊物逍遙，清靜無為的磅礴，刻字所呈現(xiàn)的大智大慧，可以讓我們緊握好命運韁繩，駕馭好人生航向。
“清冥皖公山，巉絕稱人意?！倍嘞?#xff0c;時光不老，你我不散。在光陰的渡口，在滾滾紅塵與匆遽歲月之間，歲月的疊加，往往會改變很多人、事、物。怎奈，只可惜，時光太瘦，指縫太寬，不經(jīng)意的一瞥，經(jīng)年不再。20年后的我站在天柱峰前，再也尋不到當(dāng)年那一腔熱淚，尋不到青春時期的迷茫與困惑。
而我尋到的是尋到是文化的震撼，天柱山的震撼，可以用溫情守望一生的偉岸山岳！天柱山，我真的來了！（文/劉勇?? 圖/夏荷）
作者簡介
劉勇：筆名：燈芯草、漆園無雪，政工師。現(xiàn)供職于安徽省蒙城縣政協(xié)。中國散文家協(xié)會理事，世界華文小說協(xié)會會員，省作協(xié)、評論家協(xié)會、電影藝術(shù)家協(xié)會會員，市影視藝術(shù)家協(xié)會副主席，蒙城縣政協(xié)常委，文聯(lián)副主席；全國小小說高研班輔導(dǎo)老師。近年來先后在《小說月刊》《西部散文》《天津文學(xué)》《百花園》《短篇小說》等報刊上刊發(fā)散文、小小說2000多篇，多次榮獲“金穗文學(xué)獎”“政府文藝獎”，省內(nèi)外文學(xué)作品獎60多項，其散文《好友子桐》等作品榮獲全國青年文學(xué)大賽一等獎等。作品多次被收錄《中國微型小說百年經(jīng)典》《改革開放40年：安徽最具影響力的小小說40篇》《最受中學(xué)生喜愛散文全集》《微型小說一千零一夜》《沒有翅膀你別飛》《穿過風(fēng)雪的音樂盒》《中外百年微型小說經(jīng)典大系》等年選、文集、高考題庫、中學(xué)教輔教材等幾十種選本。出版散文、小小說集《魅力蒙城》《折子戲》《能不能陪我跳支舞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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